阿爾勒 Arles

我們抵達 Arles 時，民宿主人特地騎著摩托車來接我們，因為老城區的巷弄狹窄、車子難以進出。我們住的公寓就位於古羅馬劇場旁，窗外便是兩千年歷史的遺跡。

這一座古代劇場，是公元前 12 年左右由奧古斯都皇帝時期建成，雖不如競技場壯觀，但殘留的圓柱見證著古羅馬文明的悠遠。晚上還會播放露天電影，雖然角度看不到螢幕，但光是這樣的氛圍就讓人著迷。民宿裝潢優雅又舒適，還有一個設備齊全的廚房，讓我們寧願窩在裡面躲太陽也不想出門。

不過我們還是出門採買食材，順便繞去看看幾個梵谷畫過的場景。這裡是梵谷曾經居住的城市，他在 1888 年搬來後的 15 個月間創作了近 300 幅畫作，包括〈星空下的咖啡館〉、〈在亞爾的臥室〉與〈隆河上的星空〉，許多作品都以這座城市為背景，色彩鮮明、情感濃烈。

當時他還邀請了畫家好友保羅・高更（Paul Gauguin）一同來到 Arles，共同生活與創作。他們短暫地在 「黃色小屋」 共處了兩個月，這段時間內兩人創作熱烈，但性格與藝術理念的差異也逐漸浮現，爭執不斷。最終，兩人一場激烈爭吵後，高更離開，梵谷精神崩潰，並在一次情緒失控中割下自己的左耳。此後他被送往 Arles 醫院接受治療，那座醫院如今已改建為一座文藝氣息濃厚的文化中心。

這段與高更的風暴式共處雖短，卻成為藝術史上一段極富戲劇性的篇章，也讓 Arles 成為理解梵谷人生與創作的重要城市。

走到共和國廣場（Place de la République），我們剛好遇見一對新人在市政廳（Hôtel de Ville）前舉行婚禮，現場洋溢著喜悅氣氛。廣場對街則是歷史悠久的聖托菲母教堂（Église Saint-Trophime），這座建於 12 世紀的教堂是羅馬式建築的代表，以雕工精緻的門廊浮雕聞名，已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世界文化遺產的一部分。

共和國廣場自古以來就是亞爾的政經與宗教中心，其中央的方尖碑原本豎立於古羅馬競技場內，後來在 17 世紀被移至此處，為廣場增添了一抹古典色彩。

Arles 的羅馬圓形競技場（Arènes d’Arles）建於公元前 1 世紀，原本是用來舉辦戰車競賽和格鬥表演的大型娛樂建築，可容納超過兩萬名觀眾。這座競技場見證了羅馬帝國在高盧地區的影響力，是當時城市公共生活的重要中心。隨著羅馬帝國衰落，競技場在中世紀時失去了原有功能，逐漸轉型為一座防禦堡壘。從 5 世紀起，這座建築竟被改建成住宅區，在圓形看台內部建起了 200 多間民宅和兩座教堂，彷彿成了一座迷你城鎮，居民就在古蹟之中安身立命。

直到 19 世紀中葉，法國政府才開始大規模整修這座古蹟，拆除民宅，逐步恢復其原貌。如今的競技場仍被活用，每年夏季舉辦音樂劇、文化活動與傳統的南法鬥牛（非血腥形式），讓這座擁有兩千年歷史的建築繼續與城市生活連結。

離開 Arles 前，我們也去了 LUMA Arles，由建築大師 Frank Gehry 所設計的當代藝術中心。靈感來自梵谷的畫作〈星夜〉，外牆由 11,000 片不鏽鋼板拼接而成，閃爍著南法陽光下的流動光影，彷彿在向畫家致敬。

就在我們離開小鎮時，Tony 不小心在老城狹窄的巷子裡刮傷了租來的車，也為這一段旅程留下一點小插曲。但無論是古蹟、藝術還是生活風景，Arles 都是一座令人難忘的城市。

光之採石場 Carrières de Lumières

位在 Les Baux-de-Provence 雷伯城旁、隱身山谷中的百年採石場，Carrières de Lumières 光影藝術中心是我們此行最驚豔的景點之一。這裡原本是 19 世紀的 Les Grands Fonds 採石場，開採的是約 2000 萬年前所形成的石灰岩。隨著鋼筋混凝土等新型建材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後興起，採石場漸漸失去經濟價值，最終於 1935 年關閉。

這片空曠壯觀的石室並未因此沉寂，1959 年，詩人與導演 Jean Cocteau 在此拍攝了電影《奧菲的遺言》（The Testament of Orpheus），為這裡打開了藝術再生的契機。2011 年起，Les Baux-de-Provence 鎮市政委員會委託文化機構 Culturespaces 進行轉型規劃，結合音樂、光影與藝術的沉浸式展演場域於焉誕生，並被命名為「Carrières de Lumières」（光之採石場）。

我們觀賞的展覽是《從維梅爾到梵谷──荷蘭大師們》以及《蒙德里安──色彩的建築師》。投影映照在高聳的石灰岩牆面上，隨著音樂節奏流轉移動，作品彷彿被注入生命。坐在石地上、聽著古典與現代音樂混合的旋律，看光影包圍整個空間，真的是一場難以言喻的感官饗宴

Arles 的房東曾大力推薦這個地方，親身來訪之後，我們完全明白為什麼──如果來到南法，這絕對是必訪的體驗。

萊博城 Château des Baux-de-Provence

我們買了與雷博城（Les Baux-de-Provence）聯票搭配 Carrières de Lumières 一起參觀，但當天正值艷陽高照、氣溫飆升的午後，連走路都變得有些奢侈。

爬上雷博城堡遺址實在是一場意志力的考驗，雖然腳步沈重、汗流浹背，還是勉強走到高處拍拍照、吹吹山風，俯瞰下方普羅旺斯的田野景致，景色的確壯觀動人。

不過剛一下城堡，我們立刻鑽進一旁有冷氣的禮品店避暑，接著再買上一杯冰沙，邊喝邊走回車上，才算找回一點力氣。這趟 「登高望遠」 雖然辛苦，但風景確實值得，也讓人更佩服中世紀人怎麼住在這麼高又曬的地方。

艾克斯 Aix-en-Provence

我們在艾克斯（Aix-en-Provence）住的旅館像是專門用來辦公司活動或會議的場所，蓋在山坡上，建築造型現代又特別，視野很好，不過房間本身就比較普通、實用導向。

Aix 被譽為「噴泉之都」，小小一座城市裡據說有多達五十座各具特色的噴泉，像是四隻小海豚環繞的 四海豚廣場（Place des Quatre-Dauphins）、以及位於市中心的 圓亭噴泉（Fontaine de la Rotonde） 都很有代表性。

從圓亭噴泉延伸出去的 米哈博林蔭大道（Cours Mirabeau） 是 Aix 最熱鬧的街道，兩旁滿是咖啡館、書店與精品店，我們打趣說這裡是「Aix 的香榭麗舍大道」。不過要提醒一下，星期天大多商店都不營業，我們就是星期天來的，只能在一間小酒館（bistro）簡單吃個晚餐。雖然店家開門不多，但街上依然很熱鬧，許多當地人與遊客依舊坐滿露天座位，邊聊天邊吃飯，悠閒又愜意，展現出南法獨有的週末氣氛。沿著大道漫步時，我們還看見了好幾件公共雕塑作品，或古典或現代，悄悄點綴在街角與廣場之間，為這座充滿藝術氣息的城市增添更多層次與驚喜。

這裡是法國畫家保羅·塞尚（Paul Cézanne）的故鄉。塞尚於1839年1月19日出生在艾克斯-普羅旺斯市的歌劇院街（rue de l’Opéra），並於1906年10月22日在布勒貢街（rue Boulegon）逝世。他被認為是立體主義的先驅，也是全新普羅旺斯風景畫的開創者，尤其以描繪艾克斯-普羅旺斯的鄉村風光聞名。塞尚熱愛他的家鄉普羅旺斯，這份深厚的情感讓他幽默地說：「因為我們出生在那裡，這就完了，別的什麼也不用說了。」

塞尚最經典的戶外寫生地是聖-維克多山（Montagne Sainte-Victoire），這座山是他一生中揮之不去的主題，繪製了超過80幅作品，包括44幅油畫與43張水彩。許多這些珍貴畫作被世界各大藝術館及私人藏家珍藏。

最著名的聖-維克多山全景寫生地，就在塞尚畫室所在的同一座山丘上的La Marguerite小路。如今，艾克斯市政府將此地整修為「畫家的領地」，在這個面向聖-維克多山的平台上，擺放了9幅塞尚筆下最美的《聖-維克多山》複製畫。當你將畫中景致與眼前的真實山景相互對照，或許會有截然不同的感受與體會。

馬賽 Marseille

馬賽是法國第二大城市，人口僅次於首都巴黎，位於東南部的地中海沿岸，三面環山、一面靠海，是名副其實的依山傍海海港城市。如今，馬賽仍是法國最大的港口，也是地中海第二大、歐洲第五大的港口。

這次來馬賽有兩個遺憾：沒去伊夫堡；還有就是沒能品嚐到著名的馬賽魚湯。

伊夫堡（Château d’If），那是亞歷山大·仲馬小說《基督山恩仇記》中監獄的原型，我童年時很喜愛的故事。 從馬賽舊港出發，可以搭船遊覽附近的浮里烏群島（Frioul），其中最小的伊夫島上有座建於1529年的皇家堡壘。當時法國國王弗朗索瓦一世下令建造這座堡壘，用來保護當時重要的商業港口與皇家艦隊，並監控屬於法國的馬賽。後來堡壘改為監獄，直到19世紀末，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還關押過德國俘虜。

說到馬賽美食，最著名的莫過於魚湯Bouillabaisse。這道普羅旺斯經典菜餚是以多種地中海魚獲，搭配蔬菜與香料慢火燉煮而成。Bouillabaisse的名字由「烹煮」（bouillir）與「降低、減少」（abaisser）兩個動詞組成，意思是當湯沸騰後需調低火候。它起源於馬賽漁民的家常菜，利用當日滯銷的小魚，加上橄欖油、洋蔥、番茄、大蒜、西洋芹、茴香、百里香、蔥、桂葉、番紅花與柳橙皮等香料熬製而成。

只可惜這次時間沒能配合上去小島的船，而且天氣炎熱，待在港邊陰涼處逛逛後，也沒能品嘗到正宗的馬賽魚湯。

馬賽的MuCEM（歐洲和地中海文化博物館）是一座非常具有現代感與設計感的博物館，建築本身就非常吸睛，外觀由細緻的混凝土網格包覆，像是披上一層透光的蕾絲，白天陽光灑落時，建築表面會折射出迷人的光影效果。館內展出涵蓋歐洲和地中海沿岸多元文化與歷史的文物與藝術品，從古代到現代，呈現該區域豐富多樣的文化面貌。它的位置極佳，連接著舊港和新興的藝術區，走訪非常方便。

距離MuCEM不遠的馬賽主教座堂（Cathédrale de la Major）則是一座令人印象深刻的拜占庭-羅曼式建築。這座教堂融合了拜占庭華麗的圓頂和羅曼式厚重的結構，外觀採用了白色與綠色大理石相間的設計，極具視覺震撼力。內部空間寬敞明亮，彩繪玻璃與拱形天花板營造出莊嚴神聖的氛圍。教堂不僅是宗教活動中心，也是馬賽的地標之一，漫步在教堂周圍，能感受到這座城市深厚的歷史底蘊與文化魅力。

走累了還可以去港口旁的 Les Docks Village，那裡是結合精品店與餐廳的歷史建築群，中庭通透明亮，非常適合休憩。

當我們的普羅旺斯公路之旅來到最後一段，心中滿是不捨與期待。我們穿梭在陽光與藝術交織的南法小鎮之中，造訪了充滿古羅馬遺跡的阿爾勒（Arles）、沉浸在光影與畫作交融的光之採石場（Carrières de Lumières）、散發優雅書香氣息的艾克斯（Aix-en-Provence），以及面朝地中海、熱情多元的馬賽（Marseille）。每一站都帶來截然不同的風情與驚喜，為這段旅程畫下精彩的收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