坐在從京都開往東京的新幹線上，車內非常安靜，幾乎沒有人交談，很日本。窗外的稻田和灰瓦白牆的矮房從眼前快速掠過，偶爾有一抹粉嫩在其中，那是盛開的櫻花樹，今天是陰雨天，沿路經過的山頭都在雲霧之中，讓人聯想起日本神話裡的各路神明。
來到日本已經一個半月了，在京都整整待上一個月，住在所謂的京町家改建的民宿，充滿日式風情。在京都常會被提醒季節的變化，就好比住處小小庭園裡的那一棵楓樹，剛到的時候還只是枯枝敗葉，離開的時候已經滿枝鮮嫩綠葉，聽說我們來之前才下了場雪，但現在京都御苑已垂櫻滿滿，各餐廳推出「春季限定」套餐，料理亭也要講究的更換菜色和餐具，櫻花口味的甜點擺在咖啡廳櫥窗的正中央，粉色的和果子更是精緻，藝妓舞妓在春天的公演海報出現在街頭，春季的各種祭祀在神社裡蠢蠢欲動。春天在日本就是一個這樣歡欣鼓舞的季節！
其實，櫻花對日本人來說有特別的精神層面意義，整個島國種滿櫻花樹，據說是因為日本人欣賞短短幾天盛開的美麗，光是在民宿旁的小公園就種了好幾棵不同品種的櫻花樹，京都市內更有大大小小的賞櫻勝地。有京都文學明信片之稱的小說「古都」，在一開頭就是主角千重子和真一去平安神宮賞櫻，川端康城筆下的京都是濃濃的日本味，看到美麗盛開的花朵，就為了它的即將凋零而感到哀愁，這種哀愁在日本美學裡是極致的美麗，所謂的「物哀」在小說裡處處可見。京都像盆栽般精緻濃縮而成的美麗日本，至少是外國人期待的日本美。
現在的京都，保留古老的寺廟庭園，又同時有時髦的購物區；保留傳統的料理亭，又吃的到花俏的蒙布朗，新舊交織，和洋並存，好比用筷子吃的明太子義大利麵；好比佈滿蕾絲花邊的和服。在人來人往的河原町大街上，我們在迴轉壽司店的門口看到坂本龍馬遇難之地的牌子，這位改變歷史的末代武士，當時在一片腥風血雨中無能逃離被刺殺的命運，現在只剩一個木牌標示這段歷史，行人匆匆從前面走過，看都不看一眼。本來，滄海桑田，沒有什麼是永遠古老的，古都也要與時俱進，否則怎麼能熬到今天。
看一眼窗外驚鴻一瞥的櫻花，能在春天來訪，真是太好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