聖母領報大殿 Santissima Annunziata

在義大利，除了美術館和宮殿是藝術殿堂外，一定不能錯過的是教堂裡的溼壁畫。從中世紀到文藝復興，宗教繪畫還是最主要的繪畫主題，尤其是幾個聖經裡的名場面，像是 「最後的晚餐」、「三王朝聖」、「聖母與子」、「天使報喜」 等都是一畫再畫的主題，幾乎每個名師都畫過這幾個主題。再來就是教堂的聖堂，通常都會繪製聖母、耶穌或是聖徒的生平故事，完全就是透過壁畫來傳教給大多數爲文盲的民眾。

我們到佛羅倫斯參觀的第一站居然是安德烈亞·德爾·薩爾托 (Andrea del Sarto) 的美術館，說是美術館，但其實是個修道院，掛了好幾幅薩爾托和徒弟的油畫，其中一個房間的牆上畫的就是 「最後的晚餐」。這幅壁畫非常有意思，當然和達文西的不一樣，畫在一個圓拱的屋頂下，而且吃晚餐的餐桌上方還畫了個走廊，一對男女靠在窗口調情，實在妙極！或是在聖母與子的座椅下面再塞一個小小的耶穌受難圖，為什麼不呢？

雖然薩爾托的名氣沒有 「文藝復興三傑」 們響亮，但是他當時可是很受歡迎的文藝復興畫家，而且以精準的畫風出名，我認為他在人物的表情和戲劇性上也很出色。我想，畫家要流傳千古也是需要點運氣的。

新聖母大殿 Santa Maria Novella

之前我在網上看了一系列的紀錄片-局部，由中國的陳丹青老師主講，跟著他的腳步認識了好多義大利教堂裡的溼壁畫。現在身在文藝復興搖籃的翡冷翠，當然要去親眼瞧瞧。火車站旁的新聖母大殿裡，就有好幾幅陳老師介紹的壁畫，尤其期待托納波泥小聖堂裡由多梅尼科·吉蘭達約（Domenico Ghirlandaio）工作室創作的大幅濕壁畫。

進教堂前，就可先欣賞美麗的大理石立面，和聖十字殿的立面風格相似，都用白綠粉三色的大理石幾何圖形裝飾。教堂前的廣場還立有兩個大理石方尖碑，可能是因為鄰近火車站的關係，這裡人聲鼎沸，相當熱鬧。

進入教堂內，先去看馬薩喬 (Massacio) 的 《聖三位一體》 壁畫，這可是教科書裡的必修畫，因為這幅畫被認為是透視法的始祖。 15世紀的時候，這幅畫就引起了一陣轟動，因為馬薩喬的壁畫看起來就像真的在牆上挖了一個拱頂壁龕，文藝復興時期的畫家開始研究透視法，而馬薩喬從耶穌腳下的 「消失點」 (vanishing point) 開始拉線，以利用視覺上的錯覺製造出逼真的幻象。

托納波泥聖堂是教堂裡最大的聖堂了，環繞聖壇的三面牆，從屋頂到地面畫滿了大幅的溼壁畫，左邊的主題是聖母的生平，右邊的主題是聖約翰的生平。溼壁畫不比油畫，它是爲了聖堂而生，直接畫在牆上，整面的鋪滿牆，讓你必須抬頭望、低頭看，細節其實沒法近看，像是漫畫一般，一格格的故事，生動的呈現在眼前。畫面裡雖然畫的是聖經故事，但表現的手法和人物、景物都是文藝復興時期的模樣。真的精彩，看到脖子酸。

旁側的另一個聖堂Cappella Strozzi di Mantova， 以菲利皮諾·利皮的溼壁畫而聞名，描繪的是聖約翰和聖飛利浦的生平故事。聖堂雖然不大，也不像吉蘭達約畫的有規模，但是利皮的用色鮮豔活潑、人物描寫戲劇化，或悲、或喜、或鄙夷、或崇拜，通通都畫出來。

走出來，接著看外面迴廊的溼壁畫，先到西班牙聖堂 (Spanish Chapel)，描繪著 一面天堂、一面地獄，還有兩排的人物，男男女女各持法器，像是在排排坐等在那裡，不耐煩的神仙開始聊天、東張西望起來。背景裡的人擠站在城堡邊上觀望，或是爬上樹摘果子吃，也有些牽手兜圈在跳舞的。什麼宗教含義我完全不懂，文藝復興的歷史背景我也不太清楚，但是這個聖堂的壁畫非常有趣，我覺得像場武林大會，由背著十字架的耶穌主持。

本來很期待的綠色迴廊，好像那天沒開放還是在別處修復，反正沒看到陳丹青老師在節目上很推崇烏切洛所畫的大洪水壁畫。溼壁畫本來就不好保存，又不能把整個迴廊或牆壁屋頂給拆下來，你要看，就得走進教堂到它面前抬頭看，就是可遇不可求的一件事。

聖瑪利亞藥局 Officina Profumo

教堂一旁的藥房，裡面也有溼壁畫，本來是修道院裡的修士賣些草藥的地方，號稱 「世界最古老藥房」，但現在進去，賣的是香水、香皂等等，現在當然也不是修士在製造，而是從市郊的工廠運來。裡面很精緻漂亮，像個精品店，有穿著整齊的銷售員服務各國遊客，商品價格不菲，但不影響遠道而來的貴婦們前來掃貨。

進入百花大教堂

我認為百花大教堂是文藝復興藝術的代表作，它是天主教佛羅倫斯總教區的主教座堂，結構屬哥德式風格。始建於1296年，兩百年間，多人嘗試建築巨大的圓頂把百花大教堂封頂，都沒成功，最後精通羅馬古建築的建築師布魯內萊斯基(Filippo Brunelleschi) 成功造出巨大穹頂，直到1436年才最終完工。

布魯內萊斯基性格孤僻多疑，在整個建築過程，並沒有公開圓頂的設計圖。為了向工匠說明他的結構設計，在雕塑家多納泰羅（就是忍者龜裡的小弟）的幫助下，他用木材和磚材造了一個圓頂模型作為指導。不過這個模型是故意不完整的，目的是確保布魯內萊斯基對整個工程的掌控權。 另外，穹頂的建造使用了400多萬塊磚，他發明了起重機運送材料到高處，為了防止別人剽竊自己的心血，他還爲起重機申請了專利。

布魯內萊斯基的特立獨行還有另一故事。傳言圓頂投標案的評判仍在猶豫不決之際，布魯內萊斯基倏然取出一顆雞蛋，高聲道，我有提議，我們當中任何人能夠讓雞蛋直立不倒，穹頂便由他來負責。衆人面面相覷，大家都摸不著頭腦，究竟如何才能夠令雞蛋直立不倒。布魯內萊斯基見沒有人回答，便揚起手，用雞蛋敲打桌子，"砵"一聲，其中一端的蛋殼碎了，雞蛋便豎立在桌子上。布魯內萊斯基取得了穹頂的投標。

布魯內萊斯基作為成功封頂的天才，沒有採用歌德式的飛扶壁 (flying buttress），忠於文藝復興時期的趨勢，他去了一趟羅馬。他在羅馬看到了哈德良皇帝所建造的萬神廟，已經屹立了超過1000年，從其圓頂得到啟發。在美第奇家族的大佬 「老科西莫」 的資助下，建出了連米開朗基羅都自嘆不如的圓頂。雖然米開朗基羅後來在羅馬的聖彼得大教堂也蓋了個圓頂，但他卻說：「我可以建造一個比它更大的穹頂，但不可能比它更美。」

大穹頂的內部壁畫爲喬爾喬·瓦薩里所繪的《末日審判》。畫得華麗非凡，構圖繁複，和外觀的褐紅色巨頂相當匹配。

瓦薩里也是文藝復興的一奇人，他不僅僅是畫家，畫了百花大教堂的穹頂壁畫和舊宮裡的壁畫，他還寫了一本很重要的著作 《藝苑名人傳》。這本書可以說是西方史上的第一步藝術史書，瓦薩里在書裡紀錄了從13世紀到16世紀的260爲義大利藝術家，我們今天之所以可以對文藝復興時期的藝術家朗朗上口，都是拜此書所賜。瓦薩里也是建築師，設計了美第奇家族的密道、烏菲茲宮、皮提宮、新聖母大殿、聖十字殿等，大半個佛羅倫斯的重要建築都出自他手。

可以說，沒有他，就沒有文藝復興。

也多虧了瓦薩里的記錄，我們才知道百花大教堂的洗禮堂銅門的有趣軼事。傳言，布魯內萊斯基本來是個金匠 (文藝復興的藝術家都是全才），和另一個金匠吉爾貝蒂 (Lorenzo Ghiberti) 爭逐青銅大門的設計競賽，最後布魯內萊斯基敗給了吉爾貝蒂，由吉爾貝蒂創作出米開朗基羅讚為 「天國之門」 的青銅浮雕。心高氣傲的布魯內萊斯基遭受挫折，憤而出走羅馬。回來後，布魯內萊斯基轉行去做建築，競選百花大教堂的封頂工程時，宿敵吉爾貝蒂又來了。不過結果我們已經知道，布魯內萊斯基砸雞蛋贏得青睞，評審團採用了他的圓頂設計。但是兩人間的恩怨未了，評審也同時聘請吉爾貝蒂為建築師，布魯內萊斯基當然接受不了，裝病罷工了好幾天，因為他隱瞞了原始設計，沒人知道如何施工，吉貝爾蒂也就識相的慢慢淡出了穹頂工程。

百花大教堂內部比較起來裝飾並不多，也有溼壁畫，除了圓頂的壁畫《末日審判》外，中殿北牆上有烏切洛所繪的 《喬凡尼·阿古托紀念碑》 和為紀念但丁誕辰200年所繪的《但丁與神曲》，這幅《但丁與神曲》是但丁相當經典的視覺形象，他在書裡描寫的天堂和地獄都在這幅畫裡。

巴傑羅美術館Bargello Museum

去巴傑羅美術館前，先繞去領主廣場，幫燕完成她書裡的任務 - 找到米開朗基羅在舊宮外牆上留下的小秘密。之前去的時候也沒注意，大衛像旁邊有一座 《赫拉克勒斯和卡庫斯》 （Hercules and Cacus），剛好趕上人員在清洗修復，看修復人員小心翼翼的拿刷子在刷石像，很是感動，多虧了他們的細心保護，我們才能在幾世紀後仍在原址看到文藝復興的雕塑塊寶。話說回來，米開朗基羅在牆上留下的小秘密是什麼呢？有看到石磚上的側臉嗎？

巴傑羅美術館，1255年建，之前是類似警察局和市政府的功能，現在則是一個美術館，主要收藏雕塑作品。可能因為要關犯人，造型像一個堡壘，中間一個方正的小廣場。

美術館裡面收藏的雕塑作品許多，各種大小、各式主題。美術館把小件的作品放在同一個展區，印象最深刻的是用象牙雕刻的小浮雕本，裡面都是聖經故事，我想是適合文盲的中世紀人隨身禱告用。大件的雕塑，像是裝飾在城門或壁龕裡的，都擺放在廣場的迴廊裡。也有一區，全都是動物的雕塑，奇珍異獸，栩栩如生。

忍者龜裡除了文藝復興三傑，還有雕塑家多納泰羅 (Donatello)，他最廣為人知的創作就是收藏在巴傑羅美術館的大衛像了。這個大衛像和米開朗基羅的相差十萬八千里，但很受美第奇家族的重視，本來是擺在美第奇宮內的庭院裡的，之後又被移到舊宮的庭院裡，以像徵新時代來臨之姿站了許久。因為這個銅像可是意義重大，這個大衛是在希臘羅馬時代結束後，第一個裸體的雕像，而且這個大衛還是個少年的形象，可以想像對當時封閉的中世紀人是多大的衝擊。美第奇家族在被放逐後再次重獲勢力，就像是宣告天下似的，擺了一個持刀撐腰腳踩巨人頭的裸體少年雕塑，在城內決事議會的舊宮庭院內，還面帶神氣的微笑。有趣的是，多納泰羅共創作了兩個版本的大衛像，他先創作了一個穿長袍的大理石大衛像，就擺在旁邊，然後美術館也把之後韋羅基奧(Verrochio)的穿盔甲少年大衛像擺在一起，一個展廳裡就有三個截然不同的大衛像。題外話，據說韋羅基奧的大衛像是以當時工作室裡的一個年輕畫師為模特兒，而這個年輕人的名字是-里奧納多·達文西。

之前提到的洗禮堂銅門競賽，這裡也展出了布魯內萊斯基和死對頭吉爾貝蒂的競賽浮雕，兩人的恩恩怨怨就是從此開始，The rest is hisotry!

米開朗基羅的《暮》和《晨》的雕像模型，為美第奇家族的陵墓所作，沒去聖羅倫佐教堂看他的《昼夜晨暮》好可惜，以人體來代表時間的大理石像，實在是絕響。